在班玨的幫忙下, 秦敏俐與徐醫師隔著玻璃見了一面, 徐醫師一直都低著頭, 秦敏俐只能看著他的頭頂，喊了一聲：“老徐。”

“我沒想過，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跟你見面。”徐醫師垂著頭, 苦笑一聲。“我不知道能跟你說什麽, 你還是問蕭衍吧。”

秦敏俐緊緊握拳，克制住顫抖後才開口：“蕭衍什麽都沒告訴我。”

徐醫師這時才擡頭看她, 隨即瞇起眼睛：“你的臉怎麽了？”

“不只臉。”她慢慢舉起手, 還沒退的瘀青一塊塊, 幾條結痂的傷口清晰可見。“他可能突然不會說話了。”

“蕭衍打你？他怎麽會打你？”徐醫師激動的雙手拍桌, 站起來。

而秦敏俐迅速地拿起絲巾蓋住自己的手，面向他氣急敗壞的表情, 平靜問道：“你氣什麽？”

“那王八居然打你？他長本事了？他個吃軟飯的居然敢打你？”

秦敏俐別過眼, 淡淡地說：“我倒是聽說你讓他賺了一大筆，你覺得他沒本事嗎？”

徐醫師臉色微僵，雙手抵在桌上，不發一語。

“我只想知道，他到底給了你什麽, 讓你幹得出這種犯法的事。”秦敏俐直視他。“你考慮過以真嗎？她做錯了什麽？要背著一個坐牢的爸爸？”

徐醫師肩膀微微發抖。

“我知道富貴險中求, 但人要有良心, 你拿得是我嘉格生技的半成品，你改成害人的東西，還給賣出去？！”秦敏俐怒語。“老徐, 我們都認識10幾年了，蕭衍給你說了什麽？讓你這麽不怕死？”

她望著玻璃對面的人，懊惱又自責地坐下後抱頭哽咽，她忍不住軟聲問道：“你還不明白嗎？他若是真得把你當兄弟，會讓你坐在裏面？”

這句話說完，徐醫師沙啞地聲音才傳來：“我害死了個病人，是蕭衍替我隱瞞的，那時我好不容易才升上副院長，我不能因為這事葬送前程，蕭衍一開始只是要我幫忙，說嘉格生技有一批藥需要找醫生推薦才好推廣，後來我跟幾個制藥的同事研究了一下這東西，發現改一改會讓效果更好，我跟蕭衍說了，蕭衍就給我弄了個展示會，請了他幾個朋友過來，有人開價買了，還讓我繼續研究，當場給了我一筆研究經費，是平時我們申請專案時的10倍價。”

“你替他做這件是多久了？”

“3年多了，每次我去替他檢查，也就一起給他報告進度，那些買家有些我眼熟就認識，有些也不認識，實際上這事都是他在聯系居多，我就負責研究。”

秦敏俐拿出手機，翻了一張照片面向他：“這個人你認識嗎？”

徐醫師瞇起眼看了一下：“我見過幾次，是蕭衍的朋友，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。”

她又翻了一張：“那這一個呢？”

“這個我也有印象，跟剛剛那個男的常常一起出現，但通常都是這女的在主導，蕭衍對她蠻客氣的。”

秦敏俐放下手機，湊近他：“秦嘉被綁架的事，跟蕭衍有沒有關系？你知道他會去哪嗎？”

徐醫師搖搖頭：“我不知道，蕭衍從來不在我面前接電話。”

秦敏俐吐了口氣：“也是，他搞得出這些，當然也會有防範。”

“你……還痛嗎？”

面對這句話，秦敏俐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：“老徐，你現在是用什麽身份問我？”

徐醫師表情微楞，低聲說：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蕭衍會打我，是因為他以為我跟你有暧昧關系。”她平靜地說。“我不過問了他一句你的事，他就瘋了的以為我出軌，你能解釋？”

徐醫師抿緊唇，然後垂頭看著桌面。

秦敏俐也沒有催他，兩人就這麽安靜了數秒，才聽到那男人開口：“我確實有意思，但我也知道沒意思，因為蕭衍對你太重要，你對他有多上心，我比誰都明白，只是我替你可惜，因為我知道他的真面目，所以有時會提醒他不要太過火，他之所以能賣得出去，靠得都是秦家的面子，我說過做事前總要替你想想，興許是這句話讓他發覺什麽吧。”

她深深吸了口氣，拿起包包起身，淡淡地說：“謝謝你願意見面。”

徐醫師立刻站起來，問她：“你為何不問我蕭衍說了什麽？”

秦敏俐轉身，仰起頭看他幾秒，緩緩開口：“因為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
“不重要了？”

“不重要的人，他的事我何必知道？”

這話說完，她就離開訪客室，留下雙手貼在玻璃上的徐醫師，黯然神傷。

走出去以後，秦敏俐遠遠就瞧見了秦嘉正與兩個警察說話，而他身後的人居然是薄嵐。

她一走過去，薄嵐就先看到自己，禮貌地頷首。

“想跟你聊幾句。”

只見秦嘉正與兩個警察談得專註，薄嵐便跟著秦敏俐走到一旁的角落。

“秦嘉很信任你。”秦敏俐開門見山地說。“但我還不能完全相信你。”

薄嵐微微低頭：“我能理解，畢竟我是外人，您有疑慮是人之常情。”

“我不清楚你對這事知道了多少，但我會希望你懂得明哲保身，公司的事你想怎麽做都隨你，但秦家的事，你不明白利害關系，你就別介入。”秦敏俐語氣認真。“他們會對秦嘉手下留情，對你不見得會，到時秦嘉還要分神保護你，你反而會扯後腿，我這麽說你應該明白。”

薄嵐抿緊唇，點點頭。

“你知道了什麽也得裝不知道，必要時就借機出國。”她又道。“雖然我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倆分手，就像我跟他打官司一樣，要能呈現四分五裂的模樣，讓旁人覺得有機可乘，但想想又不妥。”

“我倒覺得他應該要跟我好一點，最好坐實為了我跟你決裂的樣子，或許這樣更能吸引到你想找的人，他會認為你在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需要援手，就會主動回來找你。”

“這招對那種人不管用，但確實能吸引人出來沒錯。”秦敏俐淡淡一笑。“況且秦嘉舍得跟你分手？別仗都還沒開始打就自亂陣腳。”

“我認為他可能會同意，畢竟這是為了能把犯人給抓到。”

“這你就不了解他，如果他跟你沒交往，以過去他跟我的關系，他再怎麽樣也不會臺面上跟我撕破臉，但現在敢了，是因為有你這層關系能慰藉他，讓他的情緒有抒發的管道，否則他就是個話都不說清楚的人，也許剛開始溝通是要裝個樣子，沒準他拿捏不了尺度或是鬧脾氣，我們就真鬧起來了。”

薄嵐忍不住笑了一聲：“會嗎？”

“但現在不會了，他搞不懂的道理，我就讓他來問你，你負責翻譯給他聽。”

“就像他想不通為何您不要讓姑父牽扯進來嗎？”

“他會妥協，多半你的分析他懂了。”

“但您要想，他為何一開始想不懂，我認為他不是想不到這層利害關系，而是他一股腦想著您不能再受委屈。”

秦敏俐沈默幾秒，吐了一口長氣。

“果然啊，我現在能理解為什麽別人會這麽說你，說你是秦嘉的翻譯機，但你又不只是個翻譯機，你還能把話說得漂亮，秦嘉怎麽想我不知道，但若是沒你這個解釋，我就會把他當成長不大的孩子，我也就會一直對你有偏見，我總覺得他還小，分辨不出誰能信誰不能信，可現在就不一樣了。”

薄嵐微微一笑，轉頭剛好瞥見朝她們走來的秦嘉，秦嘉慢慢走來，主動伸手牽住薄嵐，對著秦敏俐說：“她不知道狀況，不用問她。”

“怎麽，跟你借一下人就忍耐不住了？我還是副董呢，就不能多問兩句公司狀況？”

“報告都有發郵件給每個人，有問題也不是找她。”

“執行長就是要負責所有事情，你別自己懶惰還沾沾自喜。”

薄嵐輕輕拍了一下秦嘉的手臂，緩頰：“秦女士只是跟我聊了一下近況，你要說話前也先問問我。”

“是嗎？”他挑眉，直截了當地問。“跟徐醫師見完面，他沒說些什麽嗎？你有疑問就該先找我。”

“沒有疑問，只是我把猜的事情證實一遍罷了。”秦敏俐一邊說，一邊從口袋裏拿出錄音筆。“我懶得重覆講一次，你自己聽吧。”

薄嵐見到秦敏俐手上的瘀青，都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還這麽明顯，看來姑父下手確實很重，她忍不住擔心地問：“您的手還好吧？要不要再去看一下？”

只見秦敏俐神色平靜，從包裏拿出一片卸妝棉，在瘀青的位置擦了一下，馬上就露出白晰的皮膚，薄嵐驚訝地瞪大眼，轉頭又看秦嘉一臉平淡的模樣，才問：“畫上去的？”

“那人下手雖重，但也沒喪心病狂的一直打，手上的大部分都消了，不過為了讓老徐能多說點話，我就認為還是裝一下比較好，他是醫生看到我這樣鐵定會心軟，更遑論他對我還有其他想法。”秦敏俐說。“申請見面這麽麻煩，既然見到了，那就一次把想問得問完，一勞永逸。”

薄嵐佩服的發出小聲讚嘆，見秦敏俐轉身要走了，便輕輕推了秦嘉：“秦女士要走了，你去送送吧，我去班玨那確認幾件事。”

“不用送了，我自己走就行。”秦敏俐優雅轉身，凝視薄嵐許久後才又開口。“你總喊著秦女士，不繞口嗎？”

她詫異地說不出話來，秦敏俐把視線放去秦嘉那：“她不懂，你給她解釋，我走了。”

兩人望著秦敏俐離開的背影，秦嘉這時低頭看著還沒回過神的薄嵐，莞爾道：“難得有一次是讓我給你解釋的。”

薄嵐咬了下唇幾秒，慢慢開口：“其實……我懂。”

“……你連個讓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？”

“但我是真想讓你解釋，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是不是我想得那樣？”

秦嘉低下頭，女人忐忑的表情讓自己忍不住想欺負，伸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，她低聲哎了一下，瞪他：“你說不說？不說也別捏我。”

他摸摸她的臉頰，替她把垂下來的發絲別至耳後。

“下次見面，記得要喊姑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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